顧辰生看著傅長歌遞過來的那一大兜東西——那滿滿一兜盡是些松塔、樹籽，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幹癟的果子。這些東西著實讓顧辰生楞了一會兒，他看看布兜裏的東西，又擡頭看看傅長歌，來回幾次才問道：“……你從哪弄來的？”

“這還不簡單，嗯。”傅長歌把布兜放在地上，右手在懷中掏了掏，又提了一物到顧辰生的眼前，“委屈這小家夥了。”

顧辰生定睛一看，傅長歌手中毛茸茸的一團，扭來扭去的，還發出微弱的叫聲——這分明是個活物。而那活物只露出一個尖尖的腦袋並一條蓬松的尾巴，四只爪子和身子被布條牢牢地捆在了一起，怪不得能被傅長歌安生地收在懷中了。

“你這是……掏了松鼠窩？”顧辰生不由得笑了，“可你把它也捉來作甚麽？”

“反正這小家夥睡得挺死，順手便抓來了。”傅長歌把松鼠提嘍到自己眼前，勾了勾嘴角道，“再小也是肉嘛，就算填不飽肚子，總可以打打牙祭嘛。”

顧辰生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，卻聽見那松鼠好似聽懂了傅長歌的話一般，叫聲猛地升高了，咕咕地叫個不停。

傅長歌卻不理會，只是十分玩味地看著皺著眉的顧辰生，“怎麽，你不會是這些血也見不了吧？你也不是不食葷腥呀——‘聞其聲不忍食其肉’？”

顧辰生卻沒搭傅長歌的話，擰著的眉也沒松上分毫。話已至此，傅長歌輕撇了下嘴，覺得有些無趣，只道：“逗你的。咱們也沒帶鹽沒帶酒的，這麽個小東西，就算不提剝皮清洗費的事，還不夠讓人酸腥的呢。”

“得了，樂子也逗完了，這小東西便放了吧。”傅長歌說著，把那松鼠往地上一放，伸手便要去解布條。

傅長歌的手還沒碰到松鼠的尾巴尖兒，便見顧辰生搶先一步把那小東西提在了手裏，然後輕輕解開了捆著那毛團的布條。那小家夥一得了自由，咕咕叫了兩聲，碩大的尾巴一搖一搖，頭也不回地跑遠了。

傅長歌有些不解，說道：“怎麽，我還能手重傷了這小家夥不成？”他話音剛落，眼神便和回頭看過來的顧辰生對上了，傅長歌還沒什麽反應，卻見顧辰生的眉頭越擰越深了。

“怎麽……”傅長歌見顧辰生頗為嚴肅的表情，面上那點輕快的笑也收斂了回去。

“你之前使了左手？”只聽顧辰生如此問道，他不等傅長歌回答，伸手便向著傅長歌捆在胸前的左臂抓來，手掌中真氣湧動，便想去探查傅長歌的傷處。

這一下雖是措手不及，但顧辰生的指尖剛碰上傅長歌的手臂，便被傅長歌躲開了。

傅長歌笑容有些訕訕的，“小傷而已，不妨礙什麽的，你這麽緊張做什……嘶——”

這邊話剛說了一半，只見顧辰生騰身站起，左手一攔傅長歌的後背，右手便按上了他左臂的傷處，引來傅長歌一聲痛呼。

探明了傅長歌傷處的情況，顧辰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，“小傷？你不光是在查探時擅動了左手，這骨頭一開始便沒對上吧。你莫不是想等長歪了敲斷重來，還是幹脆便不想要這只手了？”

顧辰生語氣中難掩怒火，傅長歌聽著也是一楞，他也未曾想到顧辰生會發這個脾氣。

“哪至於如此……”傅長歌的傷勢他自己自然是清楚的，他也知道自己左臂斷骨移位，可他現在剩一只手能動，清楚傷情便不錯了，要給自己正骨那是想都別想，“到不了那樣嚴重的，話說你是如何知道的？”

傅長歌看顧辰生端著自己的胳臂不說話，便接著說道：“我不過是扯塊衣袍兜些幹果，哦，還撕了塊衣襟綁那只小家夥，再說了，我又隨身帶著匕首，這些一個手做起來也不是不行。”

“那你還擅動左臂？”顧辰生沒擡頭，手也依然撫在傅長歌的胳膊上，只是低聲說了這麽一句。

傅長歌之前也是一時忘了受傷，不過是順手一下，疼自然也疼過了，他也知道是自己大意了兩分。

“我那不是一時……唉呀！”傅長歌解釋的話剛出口，左臂便襲來一陣劇痛，讓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，這下連著胸口都開始疼了起來，“你也不提前說一聲。”

顧辰生替傅長歌將斷骨接上，又用木棍布條將他的左臂再次在胸前綁緊，沈默卻又十分麻利。然後顧辰生也不管仍消解著疼痛的傅長歌，徑自往火堆邊一坐。

傅長歌緩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坐下，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——這左臂摔折了的疼痛遠遠不及顧辰生剛才那一下子，他可不想在挨上一下子。

看著顧辰生那幅明顯憋著氣的模樣，傅長歌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——顧辰生這番舉動讓他十分意外，也十足地疼痛，可疼痛之餘也隱隱有種極度的喜悅。

兩人相對靜了好一會兒，卻是傅長歌先坐不住了，他從地上摸起一根樹枝，又撿起幾只蘑菇想穿在樹枝上。

蘑菇這麽穿自然是穿不上去的，傅長歌接著便從靴筒裏摸出匕首，想要將那樹枝削尖。這匕首剛拿在手裏，還未來得及出鞘，便被顧辰生給搶了過去。

顧辰生頗有些不熟練地，將那些蘑菇穿成一串串，又用水壺中的水淋洗了一番然後架在了火上。傅長歌看著顧辰生這幅模樣，嘴角漸漸浮起了一絲微笑。

“……那兩個結是反的。”半晌過去，顧辰生沒回頭，但烤好的蘑菇卻向著傅長歌遞了過來。

“什麽？”

顧辰生回過頭，盯著傅長歌的眼睛，一字一頓道：“那布兜和綁松鼠的布條，系得結都和用右手所系正相反。”

傅長歌楞了一下，他從不知道顧辰生還有這般心細如發的時候，楞了兩息，他才想起來伸出手去接那烤好的蘑菇。

“嘶——”傅長歌吹了吹熱氣，輕輕咬了一口，“倒也不算太難吃。”

傅長歌吃著蘑菇，擡頭看了看漸晚的天色，突然說道：“這山澗下的景色也還不錯，過幾日想必更加蔥郁。我說……若是有間屋子，咱們這般住下去倒也不賴。”

他的話音剛落，顧辰生烤蘑菇的動作猛地頓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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